她媽鬱結成疾大病了一場,不久後陸北北就輟學了。
同一時期,嚴冬梅過著同齡人該有的生活,她情竇初開,上臨街胡同里那個桀驁不馴的「壞」男生。
嚴冬梅一直到上大學都沒再聽過表姐家的事兒,以為就這樣斷了聯繫,誰知她大一暑假回到家,卻聽說表姐嫁到她家臨街胡同,雖說公婆都是做生意的,沒什麼政|治背景,但家裡攢下好幾個四合院,條件算相當好了。
表姐家明明那麼倒霉,卻靠攀上門好姻緣又重新站了起來。
當下嚴冬梅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誰知她表姐要嫁的男人……還真就是她一直以來暗戀的那個男生!
要不是嚴冬梅家一直擔心邊楚沒有正經工作不放心,現在陪在邊楚身邊的本該是她啊……
這個秘密嚴冬梅一直藏在心裡,今天過後恐怕依舊會是如此。
表姐不是安分的人,而且陸家不論教養學歷,還是家庭背景,跟邊家都相差太遠。
兩人離婚是早晚的事。
嚴冬梅還能等。
「小沈?你怎麼來了!」
李大姐忽然停下腳步,嚴冬梅差點撞上,這才恍然回神。
一抬頭,她遠遠看見身穿中山裝的身影輪廓,推著輛嶄新的大二八自行車朝她們過來,嚴冬梅立刻躲到李大姐身後。
今天本來約好要跟沈教授在詩社見面,後來她知道表姐要離婚一著急,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可她倒是沒想到,沈教授竟然追她追到這兒來了!
「李姐幫我擋擋,就說我突然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
「為嘛呀?人家沈教授一看就是專門來找你的……」李大姐話沒說完,嚴冬梅就已經跑沒了影。
這孩子!
這麼好條件的都相不中,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喲!
李大姐搖了搖頭,等回過身,沈竹文已經趕著自行車來到跟前。
青年身著中山裝,戴著副大黑框眼鏡,看著就一表人才,只是額上熱出了汗珠,應該是著急騎過來的。
李大姐尷尬一笑,「這大熱天的害小沈白跑一趟,那個冬梅啊,她剛剛突然身體不舒服所以……」
「啊,不礙事,」沈竹文露出帥氣明朗的笑容,「我今天不是來找小嚴同志的。」
李大姐先「啊?」了一聲。
然後就沈竹文解釋,「我是來找她表姐的!」
李大姐「……啊???」更大聲了!
—*—*—
下午,陸北北到底還是去了趟就近的衛生所,她怕自己是得了什麼瘋症才做那種夢。
但大夫就給她照了照眼底,說看不出什麼異常。還說如果懷疑自己腦子裡有問題,得去向陸軍總醫院那種大醫院,他們社區衛生所看不了。
那算了。
陸北北把她的全部家當——七塊六毛八角錢,用小紅布包上卷了三層,塞回皮革小包最裡面的夾層內,然後斜跨到身上。
身後還跟了兩個小捲毛,小手拉小手,蹣跚著跨出對他們來說不算矮的門檻,然後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了。
娘仨前腳剛出衛生所,後腳接待處就有人議論。
「還以為邊家媳婦兒來是又懷孕了。」
「沒想到是來看腦子……」
「話說她那倆娃怎麼越長越丑?像誰了到底?」
話沒說完,幾人表情瞬間僵住。
本來已經離開的陸北北竟又折了回來,她面帶微笑地看了他們幾眼,從旁邊的凳子茶几那兒拾起一條小碎花絲巾,白皙的手指產纏呀繞呀,不緊不慢地繫到自己細長的脖子上。
「不好意思,絲巾忘拿了。」陸北北說著,眼睛朝掛在門口最顯眼位置上的流動紅旗上看,「為人民服務標杆部門……嗯,實至名歸!」
那幾人咳嗽的咳嗽,看別處的看別處,尷尬到根本說不出話。
陸北北轉身離開,笑眯眯的小表情才立刻變了。
說她娃丑?竟然說她的娃丑?
憋著這口氣,陸北北回到大院,挽起袖邊,第一件事就拎著大紅塑料桶去汲水井那兒打水,三伏天,她一個女人來來回回打了好幾桶水,熱出一大身的汗,終於攢夠一澡盆,她扯開絲巾,隨後抹了把汗,搬來板凳往地上一坐,就開始給大寶小寶洗澡。
橢圓形的塑料大桶,裡面老老實實坐著兩個渾身光溜溜的小娃娃。
水沒過兄妹倆半身,表面很快浮起一層油黑油黑的膜。
二寶一根手指頭塞進鼻孔里,邊眨大眼睛,邊好奇地盯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