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用杯子撞了撞他的杯壁,晶瑩的泡沫撞出小朵的浪花:「聚會呢,談什麼公事。都快入座吧。」
畢竟是在國內設宴,蘭迪這一出宴席算是和錢氏聯合辦的,以中式菜餚為主。阿青得了錢靳的暗示,主動將一副刀叉擺在蘭迪身邊,誰知蘭迪抬手制止了他的動作,轉而直接拿起了筷子,握在掌中挽了個花,對白逸道:「之前你教過我哥,他又教了我。」
阿青頓時鬧了個紅臉,無措地望向錢靳。
「蘭迪先生還真是博學多才。」
蘭迪認真地道:「入鄉隨俗。我很喜歡華國的文化,包括你們的橫筷立筷規矩,弗蘭德從白身上學到了很多,而我從弗蘭德那裡又學了不少。」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白逸只好把脊背悄悄挺得更直,原本伸向八寶肉的筷子,繞了個彎落在了翡翠白玉湯上,像只兔子般小口地嚼下一片菜葉。
沒辦法,熟人太多,他在外維持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不能崩。
「蘭迪先生謬讚。」
一陣悅耳的鋼琴聲緩解了白逸的尷尬。
只見側台之上不知何時坐下了一位琴手,他一身量身定做的白色燕尾服,映襯膚白如玉,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間翩飛,留下一串婉轉的旋律。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臉上的毛絨兔子面具,耳朵半豎著,配上輕快的曲調,頗像一隻林間穿梭的小兔。
白逸忽然回憶起酒吧斷弦時救場的金髮身影,立刻與身邊的人匹配上了。
看來蘭迪回國的消息比他放出來的時間要早,不清楚這個時間差是否有別的考量。以及……
他喜歡搖滾?
台上的是那個新吉他手?他還會彈鋼琴?
秦晟這小酒吧還真是臥虎藏,一個阿青跟了錢靳,新來的吉他手又傍上了蘭迪。不得不說秦昱雖然人慫的可以,這挑員工的眼光確實不錯。
不過酒吧被卓深收購了,不然還能搞點噱頭。
在轉移話題和吃瓜之間白逸選擇了兩者都要,優雅地擦了擦嘴,目露欣賞地望向樂台:「這位琴手似是個圈內的生面孔,不知道蘭迪先生從哪裡尋來的?」
「偶然遇見,覺得他彈琴不錯,便約來了。」
錢靳招來侍應生耳語幾句,樂章收尾,侍應生在琴蓋上留下一束金黃的向日葵。
琴手先是一愣,緊接著看到了花束中央的卡片,緩緩站起身,向這邊鞠躬致謝,卻沒有去接那束花,而是重新坐回凳子上,起手彈起另一支曲子。
這是一首人聲曲,第一句歌詞剛出,白逸渾身如同過電。
原因無他,這首曲子他太熟悉了。
凡交流項目,「歡迎會」和「歡送會」必少不了。白逸在項目的後半程為了避嫌,一直有意無意地躲開和Astray 大公子的接觸,但到手的獵物也萬萬沒有放手的道理,於是悶頭閉關了三天,以襯托演奏者的無瑕、營造出塵人設為目的,寫了一首旋律華麗堆砌的曲子,作為歡送會的表演項目。
這首曲子對他而言,一是借意留人,二是炫技,狠狠地裝。
以前裝過的逼變成迴旋鏢扎在同學聚會上,把早年的幼稚行徑堂而皇之地搬上檯面。
——雖然當年的視頻早就廣為流傳。
這是他的曲子,每一部分他都格外熟悉。白逸捋了捋思路,卡著樂章收尾開口道:「蘭迪先生當真慧眼識珠,台上這位先生……」
「好!」
錢靳一聲大喝打斷了白逸的發揮,他搶先鼓起掌來:「不愧是蘭迪先生看中的人,這確實是一場賞心悅目的演出。」
蘭迪有些受用:「華國的美人都很優秀。」
「人聲和鋼琴融合的太美了,用琴聲作雨,用人聲作經過大雨洗禮的友誼,這份構思確實精妙。」
「友誼無價,我敬諸位一杯!」
「我幹了!」
在一連串的恭維聲中,錢靳的話格外特別:「是啊,能讓白總親自創作,白先生和弗蘭德先生的友誼當真讓人羨慕。」
白逸笑容一僵,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出風頭的下場就是容易被揭穿。
這個錢靳,我沒有得罪他吧?
本來只是想換個話題,結果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白逸雙手交疊,臉上適時露出懷念的神情,心裡已經敲起了木魚:「……沒想到蘭迪先生會喜歡。」
他雲淡風輕,好似那些死裝的行為與自己無關。
「原來是你的作品。」蘭迪兩眼一亮,「怪不得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出處,白,你真的很讓人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