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讓我們在家裡前種桑後種柳,這樣家裡的亡人能舒心;中元節的時候這些人會消失,第二天就會回來,一整天裡我們都不能表現出任何不對;亡人名義上已經死了,所以不能帶出去;要讓他們多曬太陽,等等等等。」
白無辛靠在牆上,抱著雙臂:「他挺精啊,中元節讓這些鬼影不在的話,你家裡的死者從地府上來回家來看也不會覺得不對,誰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當菩薩啊。」
陸回皺起眉,摸著下巴道:「可奇了怪了,這五六十年裡,這村子理應死了不少人了,下去之後難道都不會發現菩薩都是唬人的嗎。」
「是挺怪的。」白無辛說,「大概是他動了手腳?」
「不清楚。」陸回說。
方嬸子說:「俺也不清楚,反正,我們就這麼供到了現在。你們……打算怎麼收菩薩?」
「我們想想。」白無辛說,「謝謝你讓我們住一晚啦,嬸子。」
方嬸子擺擺手,說沒事。
白無辛拉上陸回,離開了方嬸家裡。
陸回問他:「現在干點兒什麼去?」
「方嬸子說得夠全乎的了,跟我們拿後台查過後猜的也沒什麼出入。」白無辛說,「我聽你那通電話的意思,菩薩像的事,下面好像也有了點兒定論了。」
陸回早上起來剛打的電話問的浮英。
陸回點點頭,道:「是有了。浮英說,菩薩像是商枝的臉的事,估計不是商枝自己所為,因為村人根本認不出她,所以對他們來說,『菩薩相』和『菩薩像』一定是兩個東西。」
「菩薩相啊……」
白無辛悠悠長嘆。
佛家講相由心生,所以菩薩像的面容其實不等於菩薩相,每一個人心境不同,看到的菩薩相可能都不一樣。不是雕成什麼樣,落進眼裡就是什麼樣的。
他們這些外來人看到的菩薩是商枝的臉,但對於這些和「菩薩」有過接觸,且虔誠信奉的人來說,看到的菩薩相就和商枝本人沒有任何關係了。
如果菩薩真的是商枝,一定早就認出來了。
「也就是說,菩薩是除了商枝以外的人。」白無辛說,「他讓村人供著商枝,實際上菩薩是自己來做的。」
「對,而且這個人頂著商枝的臉做事。雖然對村人來說,商枝不是菩薩,但供上來的東西可都是供在菩薩像面前的,這些都是供給商枝的。」陸回說,「雖然不懂為什麼,但人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所以……估計還是陰鬼司的人。」
白無辛說:「也就是說,還是得在那兩個人之中選。」
在日巡夜巡里,就有這個菩薩。
陸回摸住自己的後脖頸子,表情難看地揉了揉。
白無辛看著他,說:「你好像有答案了。」
陸回說:「你好像也是。」
白無辛表情也很難看。
白無辛低下眸子,又長嘆一聲,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捂住腦門,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說:「昨天晚上聽到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想了好多藉口,我就想找個理由說服我自己不是,但是找來找去,我都找不著。」
陸回也蹲了下來,拿過他手裡的傘,替他撐著,擋著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