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一個護士站了起來,搓著胳膊,說:「我去把香點上……這鬼月真是,阿彌陀佛。」
白無辛坐在輪椅上,有些哭笑不得:「醫院怎麼會有香啊。」
陸回見怪不怪:「醫院這地方陰氣重,在這兒上班的都有心理準備的。說出來太不科學了,所以醫生護士都不說,但是都有求神仙求佛的工具的。」
白無辛說:「你很了解嘛。」
陸回說:「我也來這種地兒收過很多人,當然知道。」
他們進了病房,陸回把輪椅停在床邊,把白無辛抱上了床。
陸回說:「不早了,你睡吧。」
他臉色很難看,眉眼間像有一團化不開的墨,沉甸甸的全是不滿和無能為力,還有一點不知為何的憤怒。
白無辛問他:「你不高興嗎?」
「沒有。」
「你不高興了。」白無辛說。
「……」
陸回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說:「我怎麼高興。那麼多事,一鼓作氣全塞給你,太不講理了。」
白無辛笑了笑,說:「別不高興,就睡一覺的事。你想啊,睡一覺我就全回來了,你應該很期待才對啊。」
「怎麼還你來安慰我了。」
陸回拉著椅子往前蹭了蹭,靠在床邊,欲言又止了下,嘆了口氣,說:「你不會覺得不高興嗎,你不是一直覺得……呃,就那個。」
陸回有點說不出口,白無辛知道他想說卻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
「你之前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和前世不是同一個人嗎」。
白無辛朝他笑了。
「怎麼說呢,想法有點變了。」白無辛說,「你知道的吧,我其實這輩子有過想死的念頭,好幾次都站在天台邊上想跳下去了。但是一想到我媽難產也要把我生下來,我爸是急著開車來見我才出事死的,我又覺得想往下跳的我自己特別不是個東西。」
「而且啊,欺負我的人很多,但是對我好的人也有的。我遇到過會偷偷跑上樓來給我念故事的女孩子,會幫我主持公道的同學,會抓那些欺負我的人的老師,還有很多很多。」
「有很多人對我好,所以我覺得活著應該也有好事的。但是千八百年前的那些事,我是真的一點兒活下去的光都看不到,所以我覺得換成我,應該早就去死了。」
「但是啊,溫嫻郡跟我說,很多時候你很篤定的想法,其實根本沒那麼篤定。你能那麼堅定,是因為你還沒遇到過,沒經歷過。如果你真的在那個環境裡,真的遇上這些事,你就會發現,之前你那麼篤定的那些想法都是放屁。」
「我一下子就想起我自己的事了。」白無辛說,「我突然就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