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白無辛想動,卻連指尖都動不了一下,整個人連骨頭帶靈魂都一起被按在了地上,像條在案板上等死的魚。
絕望之中,他想起了陸回。
他想起陸回在不到半個小時前回了地府,他想起陸回在回去之前塞給他那麼大一袋子吃的,讓他困了就睡,餓了就吃。
他想起陸回還摸了摸他的小白腦袋,跟他說,等我回來,我天亮之前一定回來。
陸回。
陸回……
陰曹司里,陸回突然渾身猛地打了一個冷顫,兩腿一軟,撲通跪了下去。
在他前面拿著文件解釋情況的城隍——陰曹司的掌事者,對著突然跪下來的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們背後,陰曹司里人來人往,都在忙生死簿的事。
沉默片刻,城隍說:「還沒過年呢吧?」
陸回:「沒有。」
「知道你給我跪什麼呢!?」城隍說,「站起來!說著說著就跪下,不知道的以為我對你怎麼樣了呢!」
「怎麼會呢。」
陸回隨意答了句,站了起來,眼神禁不住又往身後的天上瞟,淨是不放心的焦慮。
怎麼回事。
「看我!范無救!」
城隍拿醒木敲著官桌,大聲提醒,「正說事兒呢,你眼神老往外瞟什麼!」
「啊,抱歉。」陸回收回目光,低頭看手上剛拿到的文件,「所以,生死簿有備份?然後呢?」
「……那是我五分鐘之前說的事。」
「哦。」陸回說,「抱歉。」
「抱什麼歉啊你!我受夠你了我真的,你這個戀愛腦你上人間掛個腦科去吧行嗎!!你打剛才進來開始你已經往上看了三十四次了!你才進來十分鐘!!」
城隍幾乎要抓狂,「蒼天啊大地啊,閻王爺一世英明怎麼收了你這個玩意做黑無常!你說你這二十年,謝必安不在這二十年裡,對!你是沒什麼事,是在兢兢業業好好工作!我敬你是個好無常!可他一回來你他娘就本性暴露了!壓根沒你什麼事你還非要跟著跑這一趟,這下好了,你把自己跑進生死簿了吧!你這叫什麼,你這叫舔狗!!」
陸回淡淡:「這不叫舔狗。」
城隍不聽:「不管!我說是就是!以前你也是!!對!你業務跑得是挺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跟謝必安天天連體嬰兒一樣黏在一起!!我真服了你啊我,一千七百多年前地府搞團建去陽間調研,我看你大晴天撐著把傘站那兒我好心告訴你不會下雨,結果你一側身給我看謝必安在你旁邊炫那個路邊攤小吃,完了你還告訴我可是他怕曬你得幫他撐傘!!!」
「誰管你倆啊!誰管他怕不怕曬啊!夠了啊!!你知道我什麼心情嗎!你不知道!我的心情就是我是條狗我叼著塊肉路過然後好心沖你汪了一聲問你吃不吃肉,結果你直接毫不講理給我一腳把我踢飛還把我的肉搶了!!」
這件事城隍已經憤慨了一千七百多年了,陸回已經耳繭子都聽出來了。他揉了揉耳朵,置之不理,開始翻手上的文件。
但是該說不說,城隍總是在控訴這件往事時把自己比喻成狗,這讓陸回不得不在某種層面上對他肅然起敬。
能把自己是狗的比喻說個一千七百多年,陸回也不得不對城隍記仇的能力肅然起敬。
正想著,陸回突然心口狠狠一疼,又不受控地撲通一下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