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禮尚往來地開始陳說:「從前在長安,阿兄曾經說過在漢魏時期就有人發明過一種可用於灌溉農田的木車,名曰『翻車』[1],將其放置於水流之中,便可以永遠轉動。」
「我覺得我就像是一架翻車。」
當婦人說她們很像的時候,她心中想的是自己以後的結局是否會比婦人更加不堪,但她又覺得只要能夠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活著的時候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直到死都不會太難堪。
「有時候我覺得很累,很想要停下來歇一歇。」
「可我知道,我停不下來的。」
他們都停不下來。
停下來,就會死。
她一開始只是想要讓父兄好好活下去,後來她想為他們復仇,如今她想看看自己能走多遠,是否會比譯經走得更遠。
她想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阿兄。」
「希望我們能殊途同歸。」
褚清思太累,不知道是做了太久,還是今夜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她將頭埋在屈起的雙膝上,長睫煽動幾下便安靜不動了。
很久之後,一個吻落在她眼上。
有人在呢喃:「若不能同歸,我便改道而行。」
*
女皇不同意禪位,僅同意退居上陽宮。
這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那夜在仙居殿,分明都已經談好。
女皇笑道:「吾身後之事,確實不能夠盡數掌握,但如今吾既還未死,又豈有讓位之理。」
這句話中,是婦人仍還留存的餘威。
她不能管自己身後之事,但身前之事她也不會讓旁人染指。
不管是為了氏族,還是自己,她都要保證自己以帝王的身份死去。
天子退了一步。
他們也只能退一步。
最終,天子發布詔令,稱身有疾,不能治政,遂決定於上陽宮久居,然國不能一日無君,命太子代為治國。
女皇退居上陽宮的第六個月。
神壽四年的四月。
褚清思陪著婦人漫步上階,逐步往高處走,墜地的黃色破裙是鮮艷的,隨其步伐掃階而動,紫色交領襦是那樣的莊嚴。
時隔近十載的歲月,君臣二人再次共同登上高台,同望洛、澗二水。
生出華發的婦人仍還是喜愛高髻,金飾不減,因身體不好,需要用黑色披襖來抵禦這人人喜愛的春風。
她撫上憑欄,目視遠方,第一次問起有關政治的事情:「太子近幾月治政如何,可已習慣。」
褚清思沒有言明,隱晦道:「有崔相、鸞台侍郎、還有趙王等陛下父族那些子弟在,太子得心應手,崔內史家的子弟也想為太子效力。」
短短几言,把洛陽當下的局勢全部說清。
看來太子即使監國,也並不好過。
不知是否被風所吹,婦人微眯雙目,慈愛一笑。
她將女子的右手裹於雙手之間,用自己的體溫在溫暖,隨後所言就如父母的敦敦教誨,好像都是為了孩子好。
「觀音。」
「吾命太子娶你如何?」
第94章 「我懷孕了。」
婦人那和藹的言語伴著耳畔的風清晰入耳。
褚清思怔然不言,眼皮隨即略往下一壓,注目著緊握自己的手掌,這隻手就像是根長長的繩索,使她雙臂懸浮在空中,強制操控著她的一切,讓她明白何是不可為。
可有時又像是一條蛇,溫暖的體溫之下,是越纏越緊的力道。
然後,她再度抬眼,與婦人對視。
經過這六月,退居上陽宮的天子淡化了執掌權力數十載的鋒銳,居然為此在與女子解釋自己的意圖:「這樣,你可以在太子身邊輔其理政,總比在吾身旁好。」
停頓片刻,婦人鬆開手,微微側過身體,眺望著前方的廣闊,爽朗笑言:「也能讓那崔麗華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兔死、狗烹。」
褚清思依舊未言,她於潤物細無聲的春風中仔細觀察著婦人的一切神情,惟恐會錯過那瞬間閃過的權術謀算。
為自身利益可以最大化,所以當初在崔麗華來找到自己商量的時候,經過權衡利弊,斷然摒棄與崔仲等人的同盟,選擇與其共同謀事,然崔麗華在最終時刻居然鳥盡弓藏。
那時為活命,她於倉促之下改變策略。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她未能如願從崔麗華那裡得到想要的,反而隨著女皇的退居,在洛陽的地位也更加邊緣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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