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眉峰輕挑,逐一說出幾個地理名:「在河西、安西、長安、洛陽...我教導你的還不夠多嗎。」
褚清思深吸一口氣,顱中最先想起的就是伊州牧馬場,心中也開始驚惶不安,畏懼男子會將那些事情在帷幔之外說出。
大風在獵獵作響,危機也宛若早已掩藏在其中。
望著她充滿警戒的眼神,李聞道輕嗤著笑了聲,掃了眼那名少年。
復又斂眸笑看女子,他語氣輕鬆,低聲言道:「那阿兄就等泱泱玩夠,畢竟隴西郡公收下的是我的《通婚書》。」
褚清思長頸微動。
隨即,李聞道直接邁步與其擦肩而過。
待人走遠,褚清思屏起的那口氣才徹底鬆懈。
可...在龍門聞到的那股氣味再次短暫的充盈鼻腔,雖然嗅覺被狂勁的風奪去,但人一走動也能察覺一二。
居然比那時更為濃烈,除此之外還夾雜著淡淡的清香。
唯一不變的是依舊消失得很快,並且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人去分辨那是何氣味。
她未多想,看向少年的同時,徐步走到僅有兩三步距離的車駕前:「歸家吧。」
劉虞聞言抬起低垂很久,久到脖頸發酸發痛的腦袋,剛好看到女子彎腰登車,然後他疾步過去,站上車轅,駕車直往前方的長樂門。
前面他也只隱隱聽到褚昭儀說的那兩句「你又不是與我有血親關係的阿兄」及「那又如何」。
而男子所言的,實在太小聲。
就像是有意不讓旁人聽見。
*
車駕即將要從長樂門出去的時候,坐在車中的褚清思突然反應過來那股氣味是什麼,迫切地拂開車帷。
其身體離開坐席、憑几,向車外前傾,頭及肩幾乎都在外面,眼睛望著走在寬長甬道中央的那道挺拔寬闊的背影。
龍門以及剛剛都是鮮血的腥味。
她抓著車軾,欲要喊停車駕追下去。
但在深思過後。
在想起女皇之前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後。
理性居於上風。
最終還是鬆開了所抓的橫木,重新跪坐回原處。
*
利器不入帝王宮室。
李聞道在上陛階時,就已單手將腰間佩劍解下。
剛解開,人也已走到集仙殿外。
他看也未看,直接伸手往旁邊遞了出去。
低頭垂手的寺人也迅速舉起雙手接過劍,並恭敬道:「聖人讓李侍郎直接入內即可。」
早在男子入長樂門那一刻起,便有人前來回稟過了。
李聞道淡瞥一眼,稍頷了頷首,便未有任何猶豫的闊步走進殿堂。
女皇就坐在北面繪有精美紋飾的一座四方屏風前,左右皆是跪侍著的圓領袍宮人。
雖然她是帝王,但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心中更加很清楚若要保持政治的清明,必須男女有別、君臣有別。
也因為她在宮中有男寵,知道那些忤逆之人是如何口誅筆伐自己的,所以對於召見他人就更加謹慎,不願讓自己手中的權力沾染半點。
取悅身心之用的男寵與為權力路上的謀臣,婦人分得很清。
遂在宮室會見朝臣的時候,若氣候暖和便會在宮室之外,但無論如何,身邊也總會有宮人隨侍,並有所距離。
且她身邊所用之人大多是女性,除了悅目,更多的就是行事的方便。
李聞道抬手,微彎腰:「臣來向聖人復職。」
女皇笑道:「先列席入座。」
李聞道挺直脊背後,朝西面而去。
婦人也隨之繼續詢問:「吾不是已命魏三郎讓你休息足夠再來謁見?」
李聞道屈膝跪坐在席上後,看向前方,與婦人相視而笑:「政事關乎聖人的天下,拂之不敢懈怠。」
轉而,他熟練的將庭州、伊州及的政事與相關狀況更加清楚的上報:「如今突厥王庭雖然已經放棄庭州以北,但
僅是部分地域,而非全部,所以為了維持朝廷對庭州、天山的掌控,理應仿照在西域設立各個都護府那樣,於庭州也設立都護府,負責管轄,天山以北的地域。」
「只是此次我們未能將韓王解救。」
「不過其性命應當無憂。」
阿史那鵠自被送到洛陽未曾被女皇下令誅殺,而是一直被幽禁在別室,為了留有退路,阿史那溫也不會蠢到去殺死武不文。
突厥的勢力雖猛,但遠還沒有到可以摧毀大周的地步。
對於這一結果,從武不文被拘留起,女皇就已有所預備,甚至都已接受突厥或許會殺死他。
所以,婦人毫無波瀾:「自然是以天下為重,如今戰爭剛止,豈能再為他貿然動兵力,以後有時機再議,至於庭州設立都護府之事,在收到你大敗突厥的文書時,觀音就已與吾諫議過此事,但還需待吾想好都護人選。」
話畢,婦人又再度看向右下方,語氣之中帶著尊長的嚴令與訓誨:「你與觀音皆為吾行事,吾不論你們之前發生過何事,但從今日起,昔年舊事便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