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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男子還擅君子六藝,其中射御最強,身體本就壯健,痊癒也比常人要迅速。

秋八月的某日,老翁再次送湯藥來到堂上。

李聞道伸手從僕從手中取過長劍,順勢佩在腰側,隨後又命令身邊的侍從:「將躍景帶至家門前,我要去隴西一趟。」

陸翁驚惶地將湯藥隨意放置在案上,匆匆跑至堂上,急忙諫道:「郎君的身體雖然已經恢復康健,但還不能如此奔波!」

隴西距長安八百餘里,長安距洛陽又有八百餘里。

不論是驅馬或是乘車皆是對身體的再次損傷。

李聞道看向老翁,眸光逐漸沉下。

有一瞬間,某段記憶閃白而過。

是在上陽宮心悸時所看到的那段。

這次,自己似乎能夠聽清一些老翁所說的言語:「...若郎君執意如此,仆也只能去黃泉見阿郎,躬身告罪。」

他邁步繞過几案,語氣有所不悅:「翁翁不必憂心。」

留下此言,男子徑直離開。

陸翁無措之下,只能去找婦人。

裴盈珺知道的時候,手中握著尺牘,剛欲遣人送回鄯州。

婦人下意識用了幾分力,將簡片握緊:「他為何要去隴西?」

那位褚小娘子也並未去那裡。

人一焦躁,便極難管束口舌,要把所知的一切都盡數公之於眾,冀望能從其中尋到解決的計策。

陸翁就是如此,一開口就談辭如云:「阿郎從隴西去到長安,尚還常與隴西有所日常往來,但自阿郎離世,郎君開始負責處置隴西家中的事務後,從前因未有威望,郎君惟恐那邊的家臣會對自己有所欺瞞,所以常會在幾個固定時日躬身前往,可如今郎君是秋官侍郎..所以已經有七載未曾去過。」

「何況近月因郎君患病,隴西家中的事情皆由宗伯在處置。」

裴盈珺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安,擲下簡片在几案上:「阿翁先待在家中,我立即就去隴西。」

*

乘馬終究還是比乘車疾速。

婦人下車後,未經休息就直接奔往昔年在隴西的屋舍。

但不見男子。

只好遣左右豪奴前去斥候。

最後裴盈珺想到了老翁所言的是宗伯在暫時處置李敬家中的事情,她即時登車,命馭夫去李玄表所幽居的隴山。

隴山的山勢並不高,坡勢也十分和緩,便利耕作。

在山下不遠處的屋舍外,男子站立著,呈居高而望下之勢。

一老翁則是坐於胡床上,波瀾不驚地在從沙土中將要拿去移栽在田野的豆苗拔出。

李聞道看著隴山壟上采麥的庶民,再一次確認:「宗伯,當真不肯?」

李玄表低頭耕作,始終如一的出言以拒:「只有通婚書,無答婚書,便不成姻[1],既不是姻親,又要如何行姻親之實。」

李聞道笑問:「難道宗伯以為天下就是非黑即白。」

曾也在長安從政過的李玄表將豆苗所沾的沙土抖落,與其辯論道:「天下事自然難以涇渭分明,其中利益、政治無不是縱橫交接,總需有人犧牲自己部分利益..甚至是全部的利益,以此達到國與國、國與民、民與民之間的平衡。若輕易只論黑與白,秩序將無,必成大亂,國也將無治矣,但若把白徹底混成黑,更是有違道德,又要如何治民?國必敗,民必亂。惟『道德昌則政化明,政化明而萬姓寧[2]』。」

李聞道撫著長劍,聲音清淡:「宗伯果真如阿爺所言是隴西李氏最有辯論之才的子弟,但我卻以為權勢之下無黑白。」

李玄表愕然,猛然發覺自己前面是陷入了其所設的語言陷阱中。

他順其言論,在此對黑白連篇累牘。

但其實到最後,自己所有的辯論都是毫無意義的。

在宗伯將要被男子步步緊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之際,裴盈珺大步走入藩籬,母子間數載的生疏彷佛消散,以父母的語氣訓道:「以如此手段使她之名與你並列在隴西李氏的譜牒之上,究竟有何值得的?」

「人不在你身邊。」

「惟幾個字與一根簡片耳,便如此值得你向宗伯咄咄相逼?」

「且這只是相守的憑證,而非相愛。」

「而你今日所行之事,又能證明何事?

「是你與她的相守亦或相愛?」

李聞道抬眸瞥向婦人,眼中是對婦人的疑惑、牴觸與憎惡,就像是在面對一個外人突如其來的教誨。

但他僅是掃去一眼。

隨後,直接以強權向宗伯威逼:「既然宗伯以氏族維繫往來,那長安的隴西李氏受難,隴西的又豈能避免?」

事關宗族,李玄表無法從容,豆苗因此被手指掐爛:「你也是出身於隴西李氏的!」

兩方夾擊之下,身體早已不適的李聞道為此聒噪而微攏眉:「若我拘束于氏族之分,就不會有今日之我,宗伯理應知道,從很早開始,士族門閥掌控政治的時代便已經走上終結之路,你我皆是這條路上的親歷者。」

李玄表鬆開手,已爛的豆苗掉在野草中。

為將長子拉回君子道,裴盈珺心狠道:「你若是執意如此,我必會以三郎前妻、你之親母的身份去往長安,親自告知李氏宗室。」

男子雖然是大唐的宗室王孫,但為大周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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