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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崔、宋二人離開。

褚儒走過甬道,來到集仙殿。

而此殿與用以大朝的明堂不同。

婦人還在踞坐在几案前處置公文,身側有身穿胡服的宮人環坐,為其整理竹帛。

褚儒則面向尊者的方位,恭敬斂手:「拜見聖人。」

聽見聲音,女皇抬頭,然後又望向老翁的右手,笑了笑:「褚公不在家中養傷,為何來了吾這裡?」

看著婦人雖有華發,但神采飛揚,還有與高宗大同小異的笑,褚儒想起故人,在心中慨然一嘆,開口言此行所為之事:「臣聽聞魯王參與謀逆,聖人已治其罪。」

女皇也隨著其音長嘆一聲,不再伏案,而是將沉重的身體靠在橢圓呈半圈形式的憑几上:「昔年高宗立芳為儲君,命吾教養芳,吾與他雖非親子,但數載來也已盡心撫育,教他為人、為子、為臣、為君之道,如今他為人謀而不忠,有負吾與高宗的眷愛,吾心中又如何不痛?你我同為父母,皆有子女,應該與吾感

同身受才是。」

宮人見此狀況,雙手奉上佩巾。

婦人接過,卻未曾拿來拭淚,只是握在手中,手臂倚靠在身後的憑几上,於頃刻間,她又不再是慈母,而是謹守法度的仁君:「褚公身在鳳閣[3]治天下政,也理應明白法不阿貴,強不撓曲。」

褚儒出口應和:「聖人言之成理。」

而後,老翁挺直微躬的腰背,直視帝容:「但魯王身份特殊,朝中還有眾多對高宗尚遺舊情之人,倘若魯王在此時被賜死,他們心中又要如何想,原本歸順的人心會再生變故,也必然將再次引起朝廷動盪,何不留其命,將他及家人永久都幽禁在長安,用以降服人心。」

從前魯王自請幽禁。

但子女仍可外出。

女皇把佩巾放在案上,束之高閣的發問:「褚公此言是在為吾所謀慮?」

褚儒再次拱手:「臣必然是為聖人、為大周所謀。」

可婦人的聲音很快便又發於雷霆,目光如隼銳利:「那魯王,吾是殺不得了?」

褚儒聽出其中的震怒,迅速躬下身體:「聖人之意,不敢違。」

這是在向自己示弱的信號。

女皇沉默須臾,殿內的嚴肅逐漸消逝,她藹然笑曰:「拂之已經稟命前去長安,而長安距洛陽僅八百餘里,不過一個日夜,倘若褚公的人能夠在拂之以前抵達長安,吾就留魯王一命以偷生苟安。」

老翁驚愕抬頭。

這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褚儒的心中也已經在預備讓長子親自去。

可少頃,婦人言道。

「不過,吾要觀音前去。」

*

敞亮的堂上。

褚清思雙膝跪地。

她如平日跽坐時那樣端正。

但頭顱微微上揚,額角、頸側的青筋也早已經因為前面情緒過於激動而微微凸出,碎細的髮絲散在頰邊,其中還參雜著水跡。

眼睛中的紅色也在慢慢稀釋。

於無助且又絕望的詰問過後。

她的喉中漸漸無聲。

上半身仍被長兄褚白瑜小心抱在懷裡,像昔年那個因畏懼深夜而哭著誰都不要只要長兄的四歲女童。

可與往昔不同的是,她已經長大。

哭變得無用。

她所要的事物,長兄也難以做到。

「我要去謁見聖人。」

最後,褚清思自長兄懷中站起。

褚白瑜隨之起身,想起前面的事情,嘆息著不作勸諫,只言:「我與你一起去。」

大嫂崔昭也從中庭來到堂上,身後成列的隨侍手中也各托一食案,上有雕飾精美的蓮花重瓣金碗,內盛剛煮好的胡椒湯。

她把碗端給女子:「如今仍有涼氣,先飲熱湯再去。」

剛抽離情緒,褚清思有些遲緩地頷了頷首,但剛要舉手飲下的時候,有一宮人被家中奴僕引導著走過甬道,來到堂前。

「褚小娘子。」

褚清思動作停下,見宮人朝自己叉手,她將金碗放回食案,長頸微點,與其致意。

在女皇身邊行走的宮人,皆有品級。

為便利奔走而穿圓領袍、皂靴的宮人立在堂前,她低頭從寬袖之中拿出一卷竹簡,雙手奉上,語氣恭敬:「勞煩褚小娘子將聖人躬身所書的簡書親自送去奉天縣。」

天授二年,女皇設奉天縣,以奉高宗陵墓。

而魯王就在那裡。

褚請思隱隱知道為何,故而怯弱的稍移開視線以退避:「有關天下政令,妾不敢習染。」

宮人的雙手仍不曾放下,高舉身前:「褚小娘子可安心,此乃聖人之命。」

聽到是婦人的號令,褚清思終於有勇氣去正視:「聖人為何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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