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姑姑就是曾四夫人的表妹。
世孫夫人面露忖度,故意思慮著道:「您想,她一個女醫,給公公看病,多不方便?要是有個名分的話,也就順理成章了……」
潁川侯夫人瞠目結舌!
她知道孫媳婦八成是跟小兒媳婦湊在一起,攛掇著想干點什麼讓大兒媳婦難堪了。
只是她哪裡想得到,這對臥龍鳳雛會當眾說出這種話來?
這腦迴路太過於清奇,甚至於連她都給鎮住了!
眾多賓客臉色微妙。
丁夫人嘿然不語,雷娘子垂眸靜坐,場面一時寂靜得可怕。
而越是寂靜,就越是彰顯得唐氏夫人的腳步聲沉悶。
她神情凜然,帶著幾個親隨過來,面沉如水。
靖海侯夫人眼尖,瞧見唐氏夫人身後還跟著丁夫人的陪房,再看一眼同丁夫人跪坐在一起的雷娘子,心下已然明白了幾分。
世孫夫人是晚輩,見婆母過來,自然得起身去迎。
曾四夫人既是妯娌,又是弟妹,也同二、三兩位妯娌隨之起身。
世孫夫人尤且不覺有異,眸光得意,臉上帶笑,當先行了個萬福禮:「婆婆過來了?正好這兒有件事,還得叫您知道……」
她還想著說雷娘子的事兒呢,結果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唐氏夫人一記耳光扇倒在地!
好響亮的一聲。
曾二夫人和曾三夫人都嚇了一跳,曾四夫人更覺得這一耳光的掌風好像是捎帶著掃到了自己臉上似的,颳得她皮肉生疼!
世孫夫人應聲而倒。
她的侍女們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慌忙將她扶起。
唐氏夫人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氣,世孫夫人這會兒豈止是臉,半邊腦子都是木的,嗡嗡作響,久不回神。
曾四夫人看得膽戰心驚,還沒等回過神來,唐氏夫人已經上前一步,孔武有力地揪住她前胸衣襟,同樣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記耳光!
又是好響亮的一聲!
曾二夫人跟曾三夫人瑟瑟地往後邊退了一點。
大嫂,打完她們就不能打我們了哦……
唐氏夫人卻沒有理會世孫夫人和曾四夫人,先去丁夫人跟前,跟雷娘子行禮致歉:「妹妹,我實在不知道,她們背地裡居然做了這麼荒唐的事情……」
她紅了眼眶,慚愧不已:「你不嫌棄曾家簡陋,肯來投奔,是瞧得見我們,結果家裡頭這樣薄待你,實在是叫我羞愧……」
唐氏夫人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是什麼虎穴狼窩,自家親戚吃了幾口飯罷了,居然就要人家賣身了!」
雷娘子慌忙還禮:「夫人這麼說,真是折煞我了……」
唐氏夫人趕忙把她給扶起來:「快別這麼說,這才真是要羞煞我呢!」
又同丁夫人低頭致意,一是稱謝,二是致歉:「今天是小女的定親之喜,您肯登門,是我們的光彩,沒成想出了這種事,還是您使人去知會,我才曉得,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您才好!」
靖海侯夫人早已經有所猜測,聽到這裡,也不過是將猜測坐實罷了。
其餘人卻是直到此時此刻,才恍然大悟。
曾四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表妹:「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居然暗地裡設局詆毀我?!」
雷娘子默然不語。
靖海侯夫人看不過去,倒是說了句:「曾四夫人,你是不是把『好心好意』理解成居心叵測了?」
她說:「因為真正好心好意的人,是不會想方設法,安排自己表妹為人妾侍的。」
曾四夫人一時語滯,臉上漲紅,嘴唇動了動,意欲分辯。
那邊唐氏夫人一個扭頭,果斷地又給了她一耳光:「潁川侯府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還敢在這裡強詞奪理!」
說完,捎帶著給了還在捂著臉愣神的世孫夫人一下:「還有你!」
唐氏夫人厲聲道:「自高皇帝起,本朝幾乎就沒有出過男太醫,也沒見歷代被診脈的帝後顯貴,有哪個覺得不自在了,怎麼著,到你這裡,還給新增了一條規矩?」
世孫夫人當眾蒙受如此奇恥大辱,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衝到頭臉上去了:「你——」
唐氏夫人冷冷地覷著她,居高臨下道:「周氏,你不要給我你你我我的,你沒資格這麼跟我說話!」
「今天的事情,這麼多雙眼睛瞧著看著,你辱蔑自家親戚在先,攪擾骨肉訂婚之喜在後,又對婆母不恭,出言不遜,我現在就能使人去太常寺,走程序休妻!」
「我可不是德慶侯府的人,有那麼好的性子,還得顧全你母親的情面,最後給了一個和離——沒這回事!」
她斷然道:「一旦去了,就是休妻,不服氣?我們就去御前打打官司,看看孰是孰非!」
世孫夫人幾近沸騰的血液逐漸冷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