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冷笑一聲:「叫她們進來吧。」
侍從畢恭畢敬地應了聲,又匆忙出去傳話。
朱皇后雖然是成年人,步履沉穩,卻反倒因為這沉穩而落在後邊了。
大公主好像一隻在被獵人追趕的小兔子,一路喘著氣小跑著過來,甩了朱皇后十幾步遠。
還沒有進庭院呢,就先喊了一聲:「阿耶,不要打歲歲,是我想那麼做的!」
聖上視線往她身上一瞟,都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他三十歲高齡的好大兒已經被他五歲的女兒拉到身後去,老母雞護小雞一樣,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了。
大公主嚴肅聲明:「阿耶,不關歲歲的事,他這么小,能做得了什麼?」
她把事情扛在了自己肩上:「是我要這麼做的,不怪歲歲!」
德妃從沒有覺得大公主這麼可愛過!
朱皇后先前在外頭見了大公主,就說了一句話:「管尚書的事情叫你們阿耶知道了,現下他正在披香殿呢。」
大公主聽完就急了,火急火燎地拉著她過來救場,路上又把整件事情都說給她聽了。
朱皇后這才知道,原來管夫人的這場病事出有因。
而管尚書的這場病,其中又摻雜了兩位皇嗣和公孫娘子的因素。
這會兒見了聖上,就先假意訓斥兩個孩子:「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這種事情,是能自作主張去做的嗎?那可是尚書!」
扮演完了白臉,又放緩了語氣,開始扮紅臉:「暫且把這事記下,回來好好地同長輩們說一聲,依照陛下一貫的操守和準則,難道會視若無睹?」
聖上聽得嗤了一聲,並不肯接受這頂高帽:「雖然他們倆在外邊惹了事,但是他們對於我的判斷還是很準確的。」
他很冷酷地說:「我沒有什麼操守,更沒有什麼準則,我要是事先知道,一定不會允許他們這麼做的。」
聖上一邊說,一邊露出了道德真空的冷笑:「管夫人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我操心得過來嗎?」
朱皇后:「……」
好坦蕩的混蛋啊!
大公主忍不住分辯道:「可是阿耶,管尚書這樣很不好,他已經害得管夫人重病了,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再去害下一個人嗎?」
聖上垂眼去看她,淡淡道:「仁佑,你們看見的跟我所看見的不一樣。」
他說:「我不關心管夫人如何,甚至於也不關心管尚書如何。」
「我所在意的是,你們倆,再加上一個小時,居然在沒有知會過長輩的前提下,自作主張,設法處置了一位正三品的尚書!」
因為大公主並不知道鳳花台在其中參與的角色,所以聖上此時並沒有提及到它。
他相信即便如此,大公主也能夠清楚地領悟到自己的態度。
阮仁燧聽得打個激靈,後背發涼,趕緊問:「阿耶,小時女官沒事兒吧?」
聖上哼了一聲,反問他:「你覺得呢?」
大公主急了:「阿耶,你怎麼能這樣呢?」
她眼睛都紅了:「這不關小時姐姐的事,是我跟歲歲決定要這麼做的呀!」
「但是她默許了,也參與了,不是嗎?」
聖上很平靜地說:「事發之前,她是有能力勸阻的,事過之後,也完全有時間來回稟,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做。」
「這是她自己作出的選擇,所以現在她也要承擔播出這個選擇的代價。」
「我衷心地奉勸你們先想想自己,因為我很確信,小時在做出默許和隱瞞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可能會有的結果,並且也願意為此承擔代價。」
「相反,你們好像並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意味著什麼。」
聖上說到此處,情緒相對地平穩了下來。
他甚至有了閒心指點兩個孩子,帶著他們剖析整件事情:「從你們的角度來看,小時很合心意,她理解你們,給你們出主意。」
「但是從我的角度來看,她失職了,她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是與不是?」
「她很清楚可能會有的結果,但仍然還是這麼做了,我讚賞她的操守和心性,但這跟我要懲罰他並不衝突。」
阮仁燧和大公主聽得臉色灰敗,有心求情,偏偏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脫身呢,怎麼救小時姐姐?
兩個小孩一籌莫展,朱皇后亦是無言。
德妃在旁心焦不已地聽了會兒,再覷著聖上的神色,忽地心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