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知道之後還說呢:「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啊。」
德妃還算親近地回應:「是呢。」
德妃同賢妃之間曾經親熱過,後來又逐漸冷淡下去,只是自打皇長子出世之後,竟重又熱絡了起來。
原因無他,阮仁燧降生之前,宮裡邊就只有大公主一個孩子,又只比皇長子大兩歲,年歲相仿,可參考性太高了。
德妃時不時地使人去九華殿那邊問問,大公主是什麼時候抬頭的,什麼時候學會翻身的,什麼時候能坐起來,什麼時候會爬的?
除此之外,還要問賢妃都給乳母們安排什麼吃食,孩子約莫什麼時候長牙,什麼時候可以給他吃點東西,有沒有什么小兒須得避諱的讖緯……
賢妃養孩子很精細,大公主很少生病,在同齡的孩子裡邊,算是很健壯的那一種了,在德妃眼裡,當然是很好的學習對象。
這天外邊夏侯太太不知從哪兒得了一筐羊桃(獼猴桃),品相極好,自己沒捨得吃,讓人進到宮裡去了。
德妃聽了不由皺眉,讓人出去傳話:「我這兒不缺吃喝,外頭家裡得了什麼,先自己盡著吃用了,再來想我也不遲。」
又讓人把先前聖上賞賜的衣裳料子和宮花送出去給妹妹:「弟弟也就罷了,女孩兒是得多見見東西的。」
對著那筐羊桃端詳了會兒,還是讓人分了幾份,太后娘娘那兒,聖上和朱皇后那兒挨著送了。
末了,又想到這段時間沒少去麻煩賢妃,就讓人也送了些過去。
宮人去了一趟,不僅帶回了賢妃的感謝,還帶回了九華宮的熱鬧。
「賢妃娘娘那麼好性子的人,少見地也生了氣呢。」
德妃不由得支起耳朵來:「怎麼,出什麼事兒了?」
宮人說:「大公主從梳妝檯上偷拿了盒胭脂,把賢妃娘娘養的那隻白毛狗給染紅了……」
賢妃倒不是真的很生大公主的氣,畢竟女兒只有兩歲,缺少對於世事的認知,更多還是氣保母們一味地縱容公主,過分地順從她。
阮仁燧在旁邊支著脖子聽動靜,這會兒八卦聽完,也就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
德妃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小孩子嘛,頑皮一些也是有的,哎,賢妃姐姐也是,這麼大的人了,還看不開……」
阮仁燧不由得扭頭去看了他阿娘一眼。
別笑話人家啊。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我再大一點,阿娘你肯定比賢妃娘娘好笑……
阮仁燧快六個月的時候,就能穩穩地坐起來了。
德妃很高興——比大公主早哎!
也是在這之後,他第一次被德妃帶著,往千秋宮的參加了一次家宴。
這回算是小家宴,人數不算多,擺的是鈴蘭桌。
太后娘娘坐在最上首,在她左手邊設了一張小案,坐的是武安大長公主的女兒小梁娘子。
太后娘娘很喜歡這個外甥女,經常留她在自己宮裡小住。
小梁娘子之後才是朱皇后,朱皇后之後,就是德賢二妃了。
右手邊第一個當然是聖上,聖上旁邊是齊王和他的伴讀盧夢卿。
阮仁燧叫乳母抱著,看看小梁娘子,再看看盧夢卿,頗有種時移世易的感慨與唏噓。
小梁娘子大概與朱皇后很要好,兩回見面,兩人都很親近,再去想後來她成年時候的風範與華貴奢麗的妝扮,大概也是受了朱皇后的影響吧?
而盧夢卿……
這位後來名震海內的三都才子,此時還是個稚氣少年,正跟齊王聚頭說話,眉飛色舞,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聖上在跟太后娘娘說話,他親政的時間還不算很久,政事上多多少少還需要太后娘娘的指點。
小梁娘子則跟朱皇后小聲說著話。
賢妃含笑不語,德妃左右看看,正準備跟她說兩句話,就見大公主鬆開保母的手,買著小步子,堅定又決絕地往上頭去了。
她是去找朱皇后的,尋到人之後挨著朱皇后的腿一屁股坐下,就不肯挪動了。
賢妃很不好意思,輕聲叫她:「仁佑,回來。」
朱皇后不以為意,親昵地扶住了大公主小小的肩膀:「沒事兒,叫她在這兒吧。」
聖上餘光瞥見,也笑了:「這是家宴,沒那麼多規矩。」
德妃心想:這小丫頭,可真會往上鑽。
再看一眼自己的好大兒,心說等歲歲會走以後我也這麼幹,讓他去找他阿耶坐!
這場家宴進行地無波無瀾,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故,阮仁燧一不能參與,二還不能說話,很快就覺得沒意思了。
他準備著打個哈欠,到時候乳母錢氏瞧見,必然會告訴德妃,他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往偏殿去躺下,晚點等他阿娘揣著他回宮了。
他叫乳母抱著,位置也高,就在那個哈欠要被醞釀出來的時候,忽然瞧見大公主警惕地往賢妃那邊張望了一眼。
阮仁燧心頭一動,心想,大姐姐這是想幹什麼?
那邊賢妃好像察覺到了女兒的視線,再看一眼她面前擺著的燒製成小熊模樣的餐盤,微笑著告誡她:「仁佑,你現在還有一點咳嗽,太醫給開了食養的方子,不可以把蘿蔔挑出來不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