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之前,朝露似乎聽見了他急促的呼吸聲。
還有嘆息。
這嘆息分明是很輕的,但落在她耳邊竟這樣重,像有人挪來了補天的巨石,在平靜的湖中砸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
咚!
巨石倒飛入天,後竟再次落地,重重砸在了她的腦袋上,朝露猛地從方才黑色的沉眠中驚醒,感覺自己不知因何故出了一身冷汗。
發生了什麼……好似是她同江扶楚說著真心話,還沒說完,便像是剛剛與蛇女對戰之後一般,突兀地昏了過去。
這次昏迷沒有一絲亂夢,給了她一種轉瞬即逝的錯覺。
朝露左右環顧,看見江扶楚仍在她身後不遠之處才鬆了口氣,她揉著酥麻的手腕走過去,發現他也在昏睡。
本想叫醒他,但見他眉宇之間儘是疲倦,朝露猶豫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將自己身上他的外袍脫下來裹回了他身上,沒有開口。
方才那些話不知在她心中憋了多久,如今說出口,竟無幾分戳破窗戶紙的羞赧,多的是滿足和安心。
或許她早就該把這些話告訴他了,在黑漆漆的魔宮中獨自熬過的二百年,不知夜裡他會不會夢見懸崖之上的白鶴?
好像剛才睡了很久,雨停了,為江扶楚掖好衣角之後,朝露起身走到洞穴之前,見東方已然破曉,半輪紅日掩在群山之後,大地寂寂,只有塵囂聲。
朝露忽然打了個寒顫,她正準備回身,卻敏銳地聽見了劍尖劃破晨風的驚響。
有人正御劍而來!
響聲漸次逼近,在洞穴周圍盤旋。朝露摘了手邊的一片葉子,試探地往空中一拋。
不多時,有人便循著那片葉子從洞口上方輕盈地躍了下來,朝露捏著手指,正準備念個法訣,卻發現來的竟是君姑娘!
君姑娘見她在此,也是吃了一驚:「你不是應該在麓山上煉化神器麼,怎麼在白鶴泊?」
朝露道:「說來話長,君姐姐,倒是你怎麼也來了這裡?」
君姑娘沉聲道:「昨夜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又有一仙門世家被偷襲,雖說有弟子拚死放出信號,但我到時,山中已無活物。師長叫我到白鶴泊查查有沒有死者的怨念作為證據,上回麓山有偷盜青木槿之事掩人耳目,這次我可看得真切,兇手正是……」
她話音未落,忽然神色大變,面容扭曲成一片。
朝露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有細細的劍尖刺穿了面前之人的咽喉。
劍尖凝出猩紅血珠,顆顆滴落在君姑娘潔白的衣裙之上。
而君姑娘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了手,顫顫指向了出劍之人。
因被一劍穿喉,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唇間溢出破碎的血泡,夾雜著含糊不清、不成字句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