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不能參加,對江扶楚的打擊有多少?
她突然意識到,原本打算在試劍大會上耍的小手段,就如同藏書閣中不翼而飛又自己回到原處的鑰匙、如同被辱罵後沒有一絲慍怒只有疑惑的面色,如同她一條一條失敗的嘗試一般,根本沒有效用。
連她自己都不肯承認,其實她根本沒有下過一次重手。
如今的盤算,才能算是「背叛」。
而江扶楚這時忽然對她說起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聲音在峽谷的風聲中飄忽不定:「……我忽而想起,我抄了一份桂花糕的食譜給你,壓在你枕頭底下了。只是淋上去的蜂蜜需要清晨的露水調和,你不愛早起,不知道自己采不採得到?」
他似乎也想抓住常寂的劍柄,手指從她手背上戀戀不舍地掠過,卻又收了回去。
朝露沉默不語,江扶楚好似也不在意,背對著她繼續絮叨:「我磨了新的玉篦子給你,以後……你也要好好學梳頭。」
他是察覺到了兩人瀕死的命運,說些話安慰她嗎?
是啊,當年,他在慎心閣中曾說,若尋不到她的魂魄,願與她同死。
可是我不想死,朝露聽見自己在心中說。
不想與他一起殞命在黑氣森嚴的懸崖之下,不想一遍又一遍地被困在虛擬的神器當中,不想死於那一夜奔涌而來的洪水中。
任務尚未完成,只能賭一把了。
比起與他一起墜崖,將他推下去,當然對自己更好些。就算她不曾背負這莫名其妙的任務,真的是江扶楚的師妹,松樹只能保住一個人,面臨此等抉擇,她也會做同樣的事。
朝露想到這裡,及時止住了自己的思緒,把心一橫,為了怕自己猶豫,她飛快地伸出手,對準江扶楚的後背惡狠狠地推了一把。
那件曾披在她身上的外袍以棉麻制,刮過指尖還有些粗糲的刺痛。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江扶楚便失去重心,仰面從那棵松樹上掉了下去!
朝露連他最後的表情都沒有看見。
黑色的濃霧森然濃郁,像一張血盆大口,張嘴便將墜下的白衣身影吞噬殆盡。
影子、聲音,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如同從來不曾存在過。
她這才聽見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師兄——」
沒有人回答。
只有松枝留住了他的一片衣擺。
朝露後知後覺地想起腕間的長帶還沒有解下來,急忙順著自己的手腕看去,卻見長帶的另一端不知什麼時候被系在了被插在石縫之間的常寂劍柄上。
若非如此,他方才墜崖便會將她一起帶下去的。
朝露慘白著臉,鬆了一口氣。
隨即,一種不知是什麼的感覺猛烈地侵襲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