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約莫只有七八歲的年紀,抱著膝蓋,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沒有束起的柔順長發垂到腳邊,將他包裹起來,遮掩了白袍上遍布的血跡。
朝露走近兩步,對方似有感應,抬頭望來,露出一雙瞳色很淺的眼睛。
朝露本以為他看見了她,但下一刻,一個草綠衣裙的女子便從她身上驟然越過。
——她在這個夢境中,只是一個幽魂一樣的透明影子。
「你是誰?」
不知他在問誰。
「你不記得我了麼,孩子?」那草綠衣裙的女子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答道,「我是你的娘親啊。」
朝露感受到了她身上一縷微弱的妖氣。
這女子是一位植物幻化的小妖,瞧她的裝束,應是草類植物,修為一般,氣息才會如此弱小。
「我尋了你好久,你怎麼這樣不聽話?」草妖在那孩子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拂過他的髮絲。
他眉心微蹙,側頭躲開,那草妖便繼續哀哀道:「你又忘記了嗎,一年前,你渾身是傷地倒在清平洲的雪地中,是我救了你。為了報答我,你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娘親了。」
孩子眉心微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草妖見他動作,有些難耐地舔了舔嘴唇,誘哄道:「收養你之後,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後來我發覺,你時常會忘記從前發生的事情,這次也是,你還記得我給你取的名字嗎……阿懷?」
聽到這裡,朝露終於確信,她跌入了江扶楚的夢境之中。
而這場夢境,是他對於少時的回憶。
這些都是話本子中不曾書寫的東西!
想到這裡,朝露終於高興了些。
多了解他一些,日後也更好相處,想必這便是話本子看她兢兢業業,額外給她的線索罷。
聽見「阿懷」這個名字,江扶楚緊皺的眉心終於舒緩開來,他低垂眼睛,有些出神地呢喃道:「懷……」
草妖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急急地道:「既然想起來了,就快些跟娘親回去罷。」
「不!」
七八歲的江扶楚忽然撲到草妖抓住她的手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草妖吃痛,一時不察,竟叫他掙脫。
朝露這才發現,他的手腕上有一條猙獰的、狹長的傷口。
傷口直到此時還是微凝的狀態,泛著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你、要我的血,是你、給我下藥,我才會不記得!」江扶楚捂著手腕連退了好幾步,盯著那草妖,一字一句地道,「你要喝我的血,還要把我、獻給妖族。」
他用力太大,一滴血順著他的指尖倏忽落在林間的枯草上,而朝露驚訝地發現,那枯草竟在一瞬間起死回生,染了新綠!
想到那日自江扶楚指尖凝出的蘭花,她暗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