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更是那一碗碗潑進黃土的緬懷。
所謂生死之交,也只有一次次血戰中才最是具象化。
「你要不要?」裴成遠突然問道,向著嚴之瑤。
「裴將軍……」寒邃終於開口。
「好。」這一聲清脆。
寒邃凝住對面的姑娘。
裴成遠也在看她,端著酒罈等著。
嚴之瑤沒有碰酒杯,也是有樣學樣地將碗端了起來。
「你能喝酒?」裴成遠問。
「你見過不會喝酒的將門兒女?」
「也是!」
寒邃制止不及,那酒水便就乾脆利落地倒了下去。
他出聲:「裴小將軍,今日是我邀請你阿姊出來的,理應護她安全,這酒水委實不合適。」
「她方才說的你沒聽見?」裴成遠拍拍酒罈放下,「你不喝就不喝,怎生還管起人來?這還沒娶呢,就想要限制人了?」
「寒某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裴成遠不講理起來誰也比不過的,他湊近,「再說了,便是喝多了,她是我侯府的人,爺自然負責,你費什麼神?」
寒邃目光沉下,須臾又抬眸,伸手也端了碗:「既如此,寒某自然沒有不陪的道理。」
「嗯!好!」裴成遠提聲,「不過,寒大人你就自己倒吧,我方才端酒罈久了,手疼。」
明知他的故意,嚴之瑤卻沒制止,寒邃也沒有在意。
他當真是自己為自己滿了一碗。
「今日佳節,寒某在此……」
話沒說完,對面已經叫了一聲:「好酒!」
裴成遠三指捏腕,仰頭一飲而盡,兀自品了品餘味嘖了一聲:「這引鶴歸果然不錯,比我小時候偷喝的時候還好喝。」
饒是寒邃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是面色微動。
嚴之瑤知裴成遠過分,她端了碗碰上,當的一聲。
寒邃看過來,便見一張笑靨如花的臉。
「……」
自從嚴家父子死後,他便就再沒見過曾經那個恣意爛漫的姑娘了。
他還記得那年初遇時她一身紅衣,坐在石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腿拉著手裡的線,姿態太過隨性,若非是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上,怕是不會相信,這是在放紙鳶。
怎麼看,都像是百無聊賴地在打發時間。
直到一陣風來,那線索一緊,紅衣少女才緊張起來,她坐直身子拽了拽繩子,仍是沒能叫那紙鳶從樹縫裡解脫。
他原想去救,不想下一刻,那少女便就將袖子一卷,提了提裙裾,直接竄上了樹。
他怔了半瞬,少女身姿極快,不多時就要夠到紙鳶。
只是,到底差一點點,她抱著樹扯了好幾次,卻又突然停下往他這兒看來。
他不由閃了一道,再看,那少女已經拽住了紙鳶尾巴,一個用力,便就拿到。
少女將到手的紙鳶直接叼在了嘴裡,然後靈巧地往樹下溜。
清亮的眸子閃耀的都是光輝。
那是他瞧見的最美的笑容。
而重逢時,她還是她,卻沉靜得叫他再不曾窺見那日的半絲身影。
直到今日,直到此刻,他望著眼前的容顏,同樣的紅裙,不同的是,更近了,也更美了,像是那個叫人一剎心動的花骨朵驟然開出了嬌艷的花。
「之瑤謝過寒大人今日款待。」
丁玲聲動,指尖的碗輕震。
寒邃復又伸指,雙手執碗:「客氣。」
裴成遠眼見著二人相視一笑,雙雙飲盡,晦氣地扭了頭,伸手給自己又倒了一碗。
這破酒,根本沒有倪老頭子釀的辣刀子夠味。
清了吧唧的,水似的。
還有點澀嘴。
有名氣的東西有時候就是噱頭,華而不實。
想著,眼前便就見某人又遞了碗來。
嚴之瑤:「果然好酒。」
「好個鬼。」他懟道,嘩啦啦給人滿上。
嚴之瑤沒理會他的前後矛盾,只是看著寒邃:「寒大人,不知寒大人可瞧見吉時帖了?」
「是,寒某今日,也是打算與小姐商議此事。」
她揚起眼:「商議?」
寒邃點頭,他也給自己滿了一碗酒:「聽聞侯爺最後挑了兩個日子出來,不知侯府最後可有確定。」
「寒大人既是單獨約我,應是有話想說。對於婚期,不知寒大人如何想?」
寒邃注意到邊上某個小將軍倒酒的聲音歇下,頓了頓,仍是答道:「不瞞小姐,寒某希望能與小姐早日完婚。」
「嗤。」接話的卻是裴成遠,「恕我直言,寒大人是不是太著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