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奔波於警察局和醫院,沈明旭躺倒床上便睡了過去,吃飯的時候周恆叫他也叫不起,無奈周恆和阿姨吃了一點飯,到了晚上沈明旭還在昏睡,摸了摸他的頭,滾燙滾燙的,周恆才發覺不好,小公子又發燒了。
「小旭,小旭,醒醒,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額頭、脖子燒的火熱,嘴唇乾裂面色白的嚇人,周恆捏了捏沈明旭的臉,想讓他清醒帶他去醫院。
「腿疼,哥,我腿疼。」手指摸到了周恆的手臂,沈明旭睜開一雙無神的眼睛,啞聲求助。
周恆立刻轉頭掀開被子查看他的腿,由於沈明旭身子整個都朝左側歪著,顯然他是左腿難受。
先扶他慢慢轉身,癱在床上呈外八彎曲的病腿,周恆握住細瘦仿佛女孩子手腕的腳踝,將沈明旭睡褲卷上去,皮包骨頭的膝蓋已經腫了起來,在麻杆一樣的小腿襯托下,膝關節形狀更加突兀,手術刀口的舊疤痕也跟著腫脹起來,好像一戳會破開似的。
給沈明旭穿了厚衣服,周恆把人抱上輪椅又到了醫院。
骨科醫生看了沈明旭的腿,再查看他所有病例後,嚴肅的對周恆說,「病人這膝蓋是有外傷,他這種情況受傷了為什麼不馬上治療?這條腿你別看不能走路,可還是要千萬小心,磕到碰到就會變成現在這樣,裡面是淤血和水腫了,治療看看吧,如果消炎和抽積水都不行的話,感染嚴重了恐怕要截肢。」
截肢?周恆知道一點
沈明旭的病情,當初小公子的腿就是因為病情嚴重,才去了英國那麼多年,好不容易不用截肢了,如今怎麼又面臨這樣的情況?估計左腿是家裡出事那天傷到的,沈明旭自己不說,被他給忽略了。
癱瘓的左腿做了小手術,目的是消炎、消腫,術後腿被抬高固定,沈明旭躺在病床只能一動不動修養,急火攻心,他情緒更加不好,除了不斷的輸液,護工餵飯給他,他幾乎一口也吃不下。
「小旭,多少吃一點,等你好一點不需要忌口,哥再給你買好吃的。」周恆知道沈明旭心情不好,但他能做的都做了,實在沒有別的能力改變現狀。
抬手輕輕摸索到周恆的手臂,沈明旭艱難開口,「哥,我,徹底瞎了。」
嚇的周恆忙跑出去請來眼科董醫生給會診,董醫生熟悉小公子,親切坐在病床安慰,認真給他檢查,一改往日輕鬆幽默的論調。
原來沈明旭左眼是可以看到一些的,在光線好、狀態也好的時候,他能看到對方的輪廓,也可以看到光和大片的色塊;經歷家庭巨變這麼多天後,焦急上火、受涼感冒、左腿發炎做手術處理,他眼睛剩的那一點光感已經消失了,無論他休息的好不好,用不用藥維持,雙目都再無光感,完全喪失了所有視力。
視力好的人無法體會,從還有一些光感和視力到完全失去它們的失落感,但眼科醫生能夠理解沈明旭的心情,董醫生在病床邊陪他聊天,開導了許久,又下了新的醫囑才離開。
左腿情況很不好,沈明旭術後不得不住院治療,警察這邊看到醫囑、病例,改變了方式,如果需要,他們會主動到醫院找沈明旭配合調查,還基本都穿便衣來,做到了不引人注目。
深陷身體殘疾、病痛帶來的困擾,病中沈明旭變得很脆弱,一個人生病,所有親人全部遭難,小公子的世界幾近崩塌。有兩次接近清晨,周恆看到沈明旭睡不著,摸索著自己坐起來,他眼睛看不見,睜著一雙空茫的眼睛枯坐,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在另一個城市,雲溪完全脫離危險住進普通病房,她顧不上身體的傷痛,央求護工把手機給她充電拿過來,撥打了沈明旭的電話。
「小旭,是我,你還好嗎?」沒辦法坐起來,雲溪醞釀了好久,盡力讓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不那麼憔悴。
聽筒里有逐漸清晰的喘息聲,沈明旭沒說話,雲溪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小旭,我愛你……是真的,真的很愛你。我騙了你,對不起。」這一刀刺穿了她的肺,神經肌肉損傷無數,因為流血太多,雲溪在手術台上還有一次心臟驟停,雖說是搶救回來了,但輸血量幾乎達到了她身體血液的總和,身體損耗太嚴重了。她給沈明旭打這個電話,是護工幫助拿著手機,她仍是一點體力也沒有。
她知道自己將要面臨漫長的恢復期,最後會恢復成什麼樣,醫生也沒辦法給她保證。
握著手機,沈明旭聽著熟悉親切的聲音,他知道,他仍然深愛,但他也恨,恨她騙他。
「小溪,七年前你接近我,我可以不恨你。七年後,你繼續騙我……又騙了我一年多……」難過的像個孩子,沈明旭說不下去了,愛恨交織,又有誰能完全說得清?
「小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對不起……」覺得對不起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淚水滑落枕頭,雲溪心中酸楚難過,沈明旭是她少年時的驚鴻一睹、唯一所愛,如今兩個人落得這樣的情景,她心裡的難過絕不會比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