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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能啊!」朱里嚇了一跳,連忙把魔杖放回去,「做工還挺精細的,跟官方賣的那些樹脂貨沒得比。」

「這是你的嗎?」倫子眼巴巴地望著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呢!」

「保養得蠻好呢,我剛剛看過,那些縫縫裡一點灰塵都沒有。」朱里看上去很想再拿起來把玩一下,但懾於她的神情,終究也沒敢。

所以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現在所處的世界是真的嗎?

「不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去,「不是我的。」

倫子拿了魔杖去交給工作人員。她心煩意亂,完全沒辦法平靜,只好又回到甲板上看海,被風吹得淚眼汪汪。

朱里膽戰心驚地陪在她身邊——PTSD患者有很強的自毀傾向。

「抱歉,我今晚可能沒辦法陪你去見那位……琉月,對吧?」她笑了一下,「我得去見一下心理醫生,說不定還得開些藥,或許你有認識的人推薦嗎?」

朱里愣了半天,才發了瘋似的找倫子。「她一定會知道!」朱里拍著胸脯保證,「她家很有勢力的,說不定連會中文的醫生都能給你找到,這種事還是用自己的母語來說更舒服一點吧?」

「那太好了。」她展開雙臂,濃紫色袖子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大海真美。」

2019年,三月,日本,東京都,多摩市,某町一丁目。

她離開心理醫生的私宅,慢慢將手裡的臨時病歷撕成碎片,找了家便利店扔進垃圾桶,再出來時,手裡拎著一提袋冰啤酒。

出門是一條坂道Ⅰ,一直通到下面的多摩川,站在這裡就能聽到水聲。不知道為什麼,東京的櫻花倒是開得比廣島要早Ⅱ,她只是站在這裡發呆,偶爾就有花瓣往她酒里飄。

她一口氣喝空一整個易拉罐。

或許是她真的病得無可救藥了,或許是心理學才真病得無可救藥,無論她說什麼,那個醫生都以一句「幻覺」應對,再不好好干預就會精神分裂,她再說倫子和朱里同樣看得見,醫生滿臉的「壞了」,說她這是人格解體的前兆,她問怎麼辦,醫生說吃藥,吃了藥你就不再思考,只要你一直吃藥,穩定住就不會惡化。

她現在覺得這個世界可能也是假的了,怎麼出來旅個游、考察一下未來可能的工作環境都能遇見這麼荒誕的事?

手背一涼,下雨了,雨的觸感是真的。

她覺得自己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要是以前,她會找個地方避雨,可是現在,中雨以下她連傘都不想打。

怎麼活了又活,她總是在錯誤的地方做錯誤的事?怎麼總是不得不扮演一個「本地人」?到頭來,她還是要小心掩飾自己不合時宜的口音與習慣,在怪話脫口而出之前咬住舌尖,否則她就要吃下一把藥片,昏睡一場,醒來變成個不會思考的白痴。

她寧願相信她是真的瘋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臆想出來的結果。或許連帶她身處的世界也是幻覺,死後就是這樣,只要不去戳破它,靈魂就會在永恆的夢想花園裡徜徉下去。

就不能幻點兒好的嗎?怎麼還是得上班賺錢,就不能一下子給她五個億?好可惡的肥皂泡,好邪惡的幻覺,看她怎麼戳破它!

「呃!」她響亮地打了個嗝。

夜深人靜,唯有風雨瀟瀟,花也瀟瀟,陪她走在空曠的坂道上。袋子裡的空罐越來越多,哪怕晚飯沒吃,她也實在撐得喝不下了。

手機響了起來,是朱里問她到哪兒了。

「我可能得在附近找間旅館。」她騰出手來打字,「睡吧,別等我,難道我還能摔——」

一個單詞沒打完她就滑倒了,該死的坂道!該死的雨水!她甚至在往下滾!

但很快有人攔住了她,如果不是用腳就更好了。她攔腰撞在人家的腿上,心裡還在想著這算動力勢能還是重力勢能,已經被人半抱半扶了起來。

「自己能站嗎?」好心人問,用英語。

梅林啊,或者其他什麼人啊,幻覺可以這樣真實嗎?她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手臂、他的體溫,聞到他衣服上柔順劑的香味,她忍不住鬆開了手,空罐子「噹啷啷」地滾下去,這都沒把這幻覺驚破!

「西弗勒斯……」她輕聲道,眼淚又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西弗勒斯。」

如果幻覺都是這樣的……那也不行。

「對不起,我喝醉了說胡話,你最好沒聽清。」她喃喃著向好心人道歉,眼睛被淚水和雨糊得睜不開,「我是精神病人,我包里的藥可以為我作證,請跟我保持距離,如果我冒犯了你,我不負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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